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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41.第4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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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1 章

地牢內一片昏暗,金鈴子偶爾會無意識地哼哼兩聲,似乎是在叫李霽,又或許在嘀咕些別的。陸艾靜靜地註視著小狐貍,他有許多話要說,卻不知從何開始。他想,眼下眾說紛紜,自己又沒有足夠的證據辨別真偽,若是貿然托出,很大程度上會再次傷害到李霽。

小橘貓微微低下頭,很快擡起來,堅定又誠摯地說道: “李霽,不管你做什麽決定,我都信任你,支持你。”

若是有可能的話,希望真相大白那天,你不至於太難過,又或者,真相只盡於此。

陸艾眼神清亮,看得小狐貍心頭一動,又泛上些苦澀酸楚來,他垂著眼簾,靜默不言。

良久,小橘貓才又開口: “我見到那個人了,他被林止淵打得不成樣子,看得出來大魔頭很是厭惡他。”

李霽想起自己所見,有些奇怪: “潛鱗山與我翎雀宮素來交好,應當不會……”

他說著,忽又意識到,林止淵不是李逐流。

他有一瞬的沈默,陸艾抿了抿唇,道: “我來的時候,聽說那人可能是潛鱗山大弟子,你認識嗎”

“聽說過,叫姚書弈,但他門中事務繁忙,不常來。”李霽對姚書弈的印象很少,只記得每逢年節的時候,潛鱗山會托人送些禮物過來,裏邊也有那人的字帖,約莫是個秀氣儒雅的前輩。

陸艾略略思考片刻,沒有多少頭緒,只好暫且作罷。他又問: “李霽,你渴不渴真得沒有辦法喝水嗎”

“我沒事。”小狐貍很是溫情,低聲呢喃, “你要一直在這兒嗎”

“嗯。”陸艾點點頭, “今天的活幹完了,大魔頭那邊好像也很忙,暫時管不到這邊。只是那個鑰匙,我找起來有些困難。”

“你不用冒這個險,林止淵不會讓你輕易找到的。”李霽頓了頓, “我想,如果順利的話,你很快就會見到我母親了。”

“啊”陸艾傻了眼,這麽快就要見到男朋友的家長嗎不過這種場合,是不是不太合適

李霽莞爾: “你要是緊張的話,也可以稍微回避一下。”

“倒也不是緊張,就是,就是……”陸艾半天沒憋出個所以然來,索性悶聲不吭了。小狐貍又覺得身上很沈重,有些支撐不住: “我想睡會兒,你能等到金鈴子醒後,再叫叫我嗎”

“好,你安心睡吧,我叫你。”

話音剛落,李霽便閉上眼,沈沈睡過去。陸艾坐了會兒,四下張望,終於看見離自己不遠的地磚上熟睡的小靈蟲。他咬咬牙,朝前奮力一躍,跳到了那塊磚上。他腳底打滑,差點躥出去,還好他及時剎住了車,歪歪斜斜晃了兩下,沒摔在金鈴子身上,把可憐的小東西壓扁。

“呼——”陸艾長舒一口氣,爪子輕輕撥了下小靈蟲,給他稍微挪了挪。金鈴子睡得沈,也不醒,哼哼著: “小霽,小霽……我找不著你娘親……”

陸艾守著他們,也有點犯困。就在他上下眼皮打架的時候,面前隱隱出現一個山谷。

水面初平,天闊雲低,早樹春光,野鶯嬌啼。

他迷迷糊糊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,直到這曼妙多情的春光裏走出來一只漂亮的雪白狐貍。

“我做夢夢到李霽家裏了”陸艾說不上來自己是在做夢,還是有幾分清醒。他不知道,他之所以能見到這一切,只是因為他體內有小狐貍的元靈珠而已。那顆李霽從出生起便懷有的靈珠,在靠近金鈴子的那一刻,便與遠在鎖春谷的九尾產生了感應。

李霽的母親,叫顏洵美。自牧歸荑,洵美且異。

陸艾瞧了半天,楞是沒發現她和李霽有哪裏長得不一樣,嘴巴張了張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: “李霽,你家好大啊,這麽大山谷都是你家嗎”

那只雪白的狐貍坐在河對岸,毛茸茸的尾巴藏在身後,端莊優雅,神色溫和。陸艾見他不說話,又問: “李霽,你怎麽不帶我過河你剛剛還問我要不要見見你父母呢。”

對方莞爾,輕聲道: “你在哪裏我現在去接你。”

“我就在你前面啊,”陸艾腦袋暈乎乎的, “你還說伏仙陣很危險,讓我不要再靠近你。”

“伏仙陣哪裏的伏仙陣”

陸艾很是困惑: “魔都地牢裏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那狐貍說話柔柔的,還在安慰他, “不要怕,我過去接你。”

陸艾嘴一撇,莫名有點委屈: “李霽,你怎麽說話聲音都變了”

變得好溫柔,就像,就像……

陸艾猛地一驚,眼前依舊是漆黑的魔都地牢,什麽山谷,什麽晴天白雲,什麽桃紅柳綠,一概不見。就連面前那條寬闊的河,也已經無影無蹤。

“我剛剛夢到是的李霽嗎”小橘貓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,他又看了眼被困住的小狐貍,他確實和夢境裏那只一模一樣,除了臟了一點,小了一點。

“沒關系,就算它不是李霽,那這也只是一場夢而已。”

陸艾自我安慰著,慢慢團起來,也小睡了片刻。

他並不知道,他說的每一句,都被李霽的母親聽見了。

青翠竹林裏,顏洵美悄然疾行。

外邊,林止淵坐在正殿房頂,眺望著這座無聲的城池。他什麽都沒有想,只是神情冷肅地坐著。

日暮西山,薄薄的金光鋪滿了宮墻屋瓦。無人行走,卻又處處都是魔氣。林止淵看中這個地方,是因為這裏有口井——那也不能完全說是井,那是吸收天地怨念的聚魔池。它的運轉對魔都至關重要,只要它平穩,這座城就不會被毀滅。

林止淵握著扇,那扇骨很重,並不似表面那般輕盈。扇面的畫剝落日久,早已看不清原本模樣。

“尊上,宴會一事都已準備妥當,只等翎雀宮與潛鱗山前來了。”

祁苑閃現在他身後,林止淵淡然回應道: “嗯。”

大總管沒有立即離開,而是等待了片刻,他的主子似乎沒有要吩咐他其他要事的意思,便道: “那,屬下告退。”

林止淵這才問道: “小祁,你今天是不是見到了那只貓”

“是。”

“他怎麽樣了”

“尚可。”

“呵。”

林止淵輕笑,擺了擺手,讓祁苑退下。

今夜月缺。冷風無聲。

林止淵望著頭頂稀薄的月光,眼中殺意漸深,這一天,他終是等到了。

金鈴子一睡就睡到了半夜,陸艾醒得早,正趴在它身邊玩自己的爪子。

“陸陸。”小靈蟲翻了個個兒,往他肉墊上爬,陸艾笑了笑: “你醒啦”

“嗯。”金鈴子小聲應著,猛地一驚, “小霽!”

“他還在睡。”陸艾柔聲說著, “再過會兒吧,我叫他。”

“我答應他要幫他找到他娘親的。”金鈴子奶聲奶氣地說著, “我怕來不及,會誤事。”

陸艾聞言,點頭道: “好,那我現在叫他。”

他依約叫醒了李霽。小狐貍有些喘不上氣,昏昏沈沈的,好在神智還算清醒,說話也沒有問題。他們繼續試了試,仍然一無所獲。

“為什麽會這樣”李霽喃喃自語, “是我離家太久了嗎”

陸艾見狀,不免擔憂,思來想去,還是與他說了自己做夢的事情。小狐貍怔了怔,想起自己的元靈珠在對方身上。

也許,母親聽到了。又或許,是因為自己剝了元靈珠,山谷的氣息又弱了幾分,所以才沒能與母親取得聯系。

李霽望著陸艾,他想,要是對方再靠近些,大概還有機會。可這伏仙陣,會讓他如願嗎

“你帶上金鈴子吧,我放心些。”小狐貍又緩緩趴了下去,陸艾心疼壞了: “你別硬撐著啊,有什麽是我能幫你的”

李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靠近我。”

小狐貍說著,陸艾就往前走了一步。

沒有觸發伏仙陣。

“往右半步。”

依舊平安無事。

“繼續朝前一步。”

陸艾離他並不遠,只有幾步之遙,如今卻是走出了千山萬水的感覺,路途迢迢,怎麽都夠不到。

“李霽。”

小橘貓滿身是汗地站到那個黑繭面前,他的鼻尖就快碰到那個流動的符文鎖鏈。李霽定了定心神,問道: “朝我伸手。”

陸艾照做了。

毛茸茸的爪子穿過那黑繭的縫隙,觸摸到了小狐貍柔軟的皮毛。他什麽都看不見,只有李霽,是實實在在的,是活生生的,是溫熱溫情的。

陸艾突然小聲哭了出來,眼淚直往下掉。他拼命忍住,哽咽著: “你疼不疼啊”

“不疼。”

李霽也想有所回應,但那枷鎖又重重地壓下,他悶哼一聲,僵在了原地。

陸艾著急地又往前伸了伸手,摸著他的心口,小狐貍說話都在發飄: “別擔心,我還好。”

“喝水嗎”

小橘貓偶爾會覺得自己很沒用,這時候除了問李霽要不要喝點水,其他什麽都做不了。

小狐貍眨了眨眼: “伏仙陣比之前力量減弱了些,所以你不用太緊張,之前都熬過來了,現在也不要怕。”

“嗯。”陸艾紅著眼,咬開水袋的木塞,將水袋舉高, “這個角度可以嗎”

他看不見袋口在哪兒,金鈴子悄悄飛過來: “我幫你。”

他們手忙腳亂地給小狐貍餵水喝,雖然大部分都灑在了地上,但李霽多少還是喝到一點。那些水流緩緩淌過地磚縫隙,被伏仙陣吸收了個幹凈。

“你有沒有好些”陸艾心裏的大石頭還是懸著, “大魔頭那裏有點傷藥,要是那人吃了能好,我也弄點過來給你。”

“我是皮肉傷,不礙事。”李霽哄著,小橘貓頭腦發熱,就要鉆進去,嚇了金鈴子一跳: “別動別動,你進不去!”

“不可以嗎這個縫不夠我鉆”陸艾有些委屈,金鈴子晃著觸角: “那個縫只夠你伸手。”

它說著,忍不住笑了兩聲, “你不要這麽可愛啦。”

“手給我就好。”

李霽也在看陸艾,給人看得眼淚汪汪: “哦。”

小橘貓伸著手,貼著他的心口。柔軟的毛皮下是規律跳動的心臟,陸艾掌心汗涔涔的,稍不留神就會滑下來。他望著李霽,對方卻讓他閉上眼睛。微涼的氣息又一次在身體裏流轉,陸艾眼前依然是那片翠綠的山谷。只是那只雪白的狐貍此刻正在林中穿梭,陸艾怔了怔,滿臉通紅。

我的老天爺啊,我剛剛不會是真得見到了李霽的媽媽吧

陸艾腦袋發暈,小狐貍也在發楞。

顏洵美站在竹林下,溫聲喚著: “小寶。”

李霽突然哽咽: “阿娘,幫幫我,阿娘。”

顏洵美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: “小寶,你身上的伏仙陣被人動過手腳涼,力量強弱掌控在對方手上。你變小,它也會隨之變小,你的方法是行不通的。”

李霽失落萬分: “沒有辦法嗎”

“靜微道長應該告訴過你方法,伏仙陣有鑰匙。”顏洵美解釋道, “鑰匙是有形的,普通人也能看到。”

李霽沈默不語。

陸艾便接過話頭,問道: “前輩,鑰匙一般長什麽樣”

顏洵美笑笑: “伏仙陣缺什麽,它就長什麽樣。”

小橘貓想了想: “就像是一張拼圖,少了其中一塊,對嗎”

“嗯。”九尾給了肯定的答覆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陸艾點點頭,又為難起來, “可是我看不見伏仙陣。”

顏洵美有些奇怪: “小霽的元靈珠在你身上,你是可以感知到的。”

“啊元靈珠”

陸艾一楞,再看小狐貍,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。

“哎呀,小寶害羞了。”顏洵美打趣著,傳音陣突然斷開了音訊。

金鈴子又昏睡了過去。

陸艾縮回手,捧住熟睡的小靈蟲,塞到了自己的腦袋毛裏。接著,他才轉過頭,盯著小狐貍: “李霽,元靈珠是什麽”

“就是,那顆水藍色的珠子。”

“是什麽用處”

“那珠子與我血脈相通。”

陸艾隱隱約約猜到了來龍去脈,一時半會兒竟沒能拐過彎,生了悶氣。

“你居然騙我”

李霽啞然,陸艾尾巴甩甩: “下次不許這樣了。你的元靈珠給我,不會傷到你自己吧”

“不會。”小狐貍懵懵的,問什麽答什麽。

“那你教教我這個要怎麽用,我好給你找鑰匙。”

李霽呆了又呆: “我,我不會。”

“你的東西你不會你怎麽還在騙我”陸艾急了,李霽整只狐貍都像燒了起來,小聲說著: “元靈珠要融入你的身體才能被你所用,這個,這個是需要,我們,我們……”

“我們怎麽你倒是說呀,結巴什麽”

“睡一覺。”

李霽飛快地吐出這三個字。

空氣忽然凝固了。

陸艾恨不得落荒而逃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囁嚅著,沒有再應聲。

夜深之時,陸艾從榻底下鉆了出來,林止淵並不在,那架蘭锜上多了把折扇。小橘貓躡手躡腳往上爬了爬,摸到了那把扇子。他試著推了推,發覺這玩意兒沈得厲害,紋絲不動。他嘆了一口氣,放棄了探秘,繼續貼著墻角,去找廚房。

他想給李霽帶點吃的。

“也不知道魔都的廚房在哪兒。”

陸艾嘀咕著,先前他的飯菜都是到點專送,現在自己去找,還有點摸不著東西南北。

“不會沒有吧沒有鍋哪來的飯啊”

陸艾拐過彎,面前猛地躥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,嚇得他大叫一聲,連連後退。那東西似乎也被嚇了一跳,也往後退了幾步,貼著墻根警惕地望著他。

“嗨,能聽懂人話嗎”陸艾感覺對面和自己差不多大小,應該也是只貓或者別的小動物,結果對方一聽,突然激動起來: “陸艾!是我啊!我是陳雙!”

“臥槽!”陸艾一驚, “你不是一只老鼠麽”

老鼠能有那麽大

陳雙從墻角摸了過來,好吧,老鼠真得有那麽大。

陸艾看著比自己還胖一圈的肥老鼠,整只貓都有點發毛: “你怎麽這麽大一只”

“我就這麽大啊。”陳雙還有點困惑,他短短粗粗的爪子摸了摸肚皮,上邊的肥肉顫了三顫, “很奇怪嗎”

“沒,是我沒見識。”

陸艾咽了咽口水, “這麽晚了,你在瞎晃悠什麽”

“找點吃的,帶給你。”陳雙低眉, “我看你進了正殿再沒出來,還以為你被關起來了。”

陸艾楞了楞: “所以,你是想帶點吃的偷偷給我。”

“嗯。”陳雙點點頭。

陸艾心情覆雜,要說害他的事,這人沒少幹,但要說關心他,這人也是真切的。

唉。

陸艾長嘆,事到如今,他竟連身不由己這些理由都講不出來了。

“謝謝你,我沒事,你要去廚房的話順便帶我一下。”小橘貓溫聲說著,陳雙點點頭: “跟我來吧。”

一貓一鼠一前一後悄悄走著。

魔都夜深,寂靜到令人恐慌。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只老鼠太胖了,走起來全身的肉都在顫抖,陸艾憋著盡量不笑。

好不容易找到了廚房,上面卻落了鎖。陳雙道: “你踩著我上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陸艾看了眼窗戶, “其實也能爬上去。”

“我不行。”

陸艾: “……忘了老鼠是打洞的了。”

他頓了頓, “你在這兒等我一下。”

“嗯。”

那窗臺不高,陸艾很容易就跳了上去,推開那窗戶,鉆了進去。過了一會兒,陳雙就聽見對方叫他: “接著點兒。”

話音剛落,饅頭包子玉米什麽的就劈頭蓋臉砸了下來,陳雙接不住,灰溜溜地往外跑了兩步。陸艾從窗臺上跳下來,見這一地狼藉,也傻眼了: “不是讓你接著呢嗎”

“我接不住。”陳雙摩挲著自己短粗的爪子,陸艾: “……”

“收拾吧。”他想用水涮涮,大概還能吃。

兩個人慌裏慌張收拾好殘局,又從廚房裏偷了塊看著比較幹凈的桌布,把食物一並帶走了。

“你到哪兒吃”陳雙問。

“你別管了。”陸艾可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在幹嘛,免得又被背刺一刀。陳雙也不多問,在路口和人悲傷地道別了。

“你有事兒再和我說,我能幫你的都會幫你。”陳雙抹了把眼淚,陸艾遲疑片刻,道: “你跟我來。”

我帶你見見那位慘不忍睹的大哥。

陸艾想,反正橫豎要吊著那人一口氣,索性讓陳雙幫忙照顧一下,他在旁邊看著,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。要是被林止淵發現……算了,發現就發現吧,宴會之前,大魔頭可能顧不到他們……

陳雙應下來,一搖一晃地跟著人去了。

只是不出所料,老鼠精見到那人的時候,還是被嚇得滋兒哇亂叫。陸艾覺得腦袋大了一圈,小聲制止著: “別叫了別叫了,再叫他得坐起來打你。”

“這活人死人啊”陳雙往他身上貼,肥肉滾了兩圈,像水上劃出來的大波浪,陸艾整只貓也跟著抖了抖: “活的,沒死。”

“哦哦,好。”老鼠精這才稍微平靜下來。

陸艾簡單和他交代了幾句,就急著去找李霽了。

老鼠精望著那慘兮兮的人,撇著嘴,難受極了。不過雖然百般不情願,陳雙還是幫了陸艾不少忙,小橘貓也輕松了許多。

三日後。那個被林止淵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有了動靜。陳雙那會兒剛給他餵了點水,對方輕輕咳嗽了一聲,嚇了他一跳。

“你醒了”陳雙哆嗦著,那人也不應他,老鼠精猶豫一會兒,光速跑走去找陸艾。小橘貓還在路上,跟人撞了個正著。

“不好了不好了,那人動了!”陳雙哼哧哼哧嚷嚷著,陸艾耷拉著腦袋,沒什麽力氣: “哦,知道了。”

“他會不會宰了我們”

老鼠精以為被綁在地牢裏,肯定是他們魔都的敵人,清醒過來鐵定是要和他們拼命的。

“你在這兒等我吧。”

陸艾溫聲說著,陳雙畏畏縮縮跟在後面,小橘貓沒有多管,而是徑直去了那邊。

結果那人還是沒動彈。

陸艾推了推他,依然毫無反應。

“啊,可能是回光返照吧。”小橘貓睜著眼睛說瞎話,誰知,他話音剛落,那個面目全非的男人眼睛猛然睜開,眼裂處血絲密布,陸艾嚇得後退一步,緊緊盯著他。

那雙眼睛始終沒有閉上,但那人也沒有更多的動作。

陸艾松了一口氣,往前探了探頭,確定那人不會再動之後,他伸出前爪,輕輕給人合上眼睛。

“老天保佑,你可不能死不瞑目。”小橘貓哀嘆著,再回頭,陳雙早嚇白了臉。陸艾安慰著: “沒事的,你先出去吧。”

“我,我跟你,一,一起。”

陸艾: “……”

好累,帶不是隊友的隊友真得好累。

他點點頭: “好。”

老鼠精受了驚嚇,接下來的事情都是由陸艾處理的。來回蹦迪的感覺實在太壓抑,好在李霽的情況好轉了不少,這還是值得高興的。金鈴子的傳音陣也穩定了許多,詹致淳也終於可以正常說話了。

陸艾和他講了那個陌生男人的事情,老掌門撚須道: “那就是姚書弈。”

“那他和林止淵有何過節”

“那段時間我在閉關。”

“嗯。”

陸艾掂量著,姚書弈的事情影響可能不大,便沒有追問。

“那掌門,您有沒有聽說過,西海有荒島,荒島有蛟龍的故事”小橘貓對他見過的壁畫,記憶尤深,他想這才是林止淵叛變的最主要的原因。

白發老人笑了笑: “我知道。”

“您知道”陸艾有些意外。

“很多年前,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,就知道了。”

詹致淳神色溫和,像是追憶起童年,所以格外溫馨自在。

“我們翎雀宮後山上,有一棵千年桃木,每到暮春,桃花盛開之時,落英繽紛,美不勝收。”

詹致淳娓娓道來, “那時候,我才六歲,每日做完功課,就會去樹下玩一會兒。”

那是個暮春。

是很多個暮春。朝雲爛漫,天光蔚然。

年幼的詹致淳都會看見他的師叔,當時的翎雀宮掌教,站在那棵樹下,替往來的香客掛上一根根紅繩。那時候的玉山派腳下是個繁華的城鎮,因為翎雀宮諸事靈驗,因此深受百姓信任。他們來拜山,求姻緣,求名利,求子求女,從山下拾級而上,虔誠跪拜。

詹致淳喜歡去那裏玩,因為那裏可以聽見許多紅塵故事。

那些人虔誠地訴說著,他的師叔長身玉立,靜靜聆聽。那是個布道者,是悉心指點迷津的前輩。

桃花開又落,迎來送往。太陽東升西降,來去有常。

詹致淳望著他師叔,突然問: “師叔,有沒有別的故事可以聽”

“你想聽什麽”

“聽俠氣幹雲,名動千秋的故事。”

他有些倦了,對家長裏短的瑣碎日常,倦了。

“好。”

溫和的師叔望著他,答應下來。

“西海有荒島,島上有蛟龍。蛟龍渡劫,遭三重天雷降懲,不幸墜海身亡。數日後,浮屍上岸,停在了渡口。”

“然後呢”

詹致淳坐在樹下,仰頭望著那個站在日光裏的男人,對方默然,繼續道: “居民分肉而食。”

陸艾聽了半天,這和林止淵說的,不是一模一樣嗎

他忍不住問: “掌門,後來那島上是不是去了個劍客,然後那劍客死了”

“是的。”詹致淳點頭, “當時是我們翎雀宮接受的委托,那個劍客,是我師叔的同門,算起來,我也應該叫他一聲師叔的。”

“啊”陸艾懵了,臥槽,這這這……

他整個人都懵了,這怎麽算不會吧不會吧,林止淵是要幹什麽

詹致淳繼續道: “師叔說的故事,距今也快三百年了。或者是三百多年了,我記不太清楚。”

陸艾只覺得心裏慌得厲害,他怏怏著: “後來呢那個劍客去世了,你們有找到他的後人嗎”

“後來他便杳無音訊。”詹致淳沈默片刻, “再後來,我師叔也仙逝了,這個故事再無結尾。”

陸艾默然不語。

良久,他呢喃著: “我知道了,多謝掌門。”

詹致淳想了想: “李逐流也是從海上而來。”

我知道。陸艾心中苦悶,就是因為知道,所以才莫名痛苦。

詹致淳寬慰著: “宴會將至,你們保重自己便好。”

“我有點害怕,沒有原因。”陸艾解釋不清他此刻的感受,像是被人照著心頭打了一拳,悶悶的,喘不上氣。

他發覺,所有的謎底都集中在林止淵身上,全部的答案都攥在那個男人手裏。他們就像是站在河對面,望著那遠處迷茫的山嵐,很近又很遠,清晰又模糊。

他累了。

陸艾沈默地說著: “我會等的。”

等著那天的到來。

他爬上魔都的屋頂,望著頭頂的月亮,久久不言。

月初,仍是月缺之夜。

翎雀宮與潛鱗山都前來魔都,參與和談。不過,玉山派只有詹致淳一人,而潛鱗山少說也有一二十人。

陸艾偷偷藏在墻角,打量著這一切。詹致淳仍是仙風道骨的模樣,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。而潛鱗山的掌門稍顯年輕些,橫眉怒目,怨氣頗深。他那幾個弟子也是不言不語,面色深沈。

“幾位大駕光臨,我魔都蓬蓽生輝。”

林止淵說了兩句客套話,便舉了杯。詹致淳頷首致謝,而潛鱗山掌門冷著張臉,動也不動。

月亮高高掛在天邊,如同墨藍色的深海裏飄搖的小船,不知要去往何方。

林止淵笑著,手裏杯子一松,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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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了幾分鐘,成功躺進了黑名單……人生第一次【手動捂臉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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